闲事不问,旧客莫追。

【飞云系X一发完】手铐


导演从隔壁剧组借来一副手铐,银色的,倒是不割手,就是有点烫。

陈飞宇和罗云熙拍了一个多月,开春山上冒了绿,远处看还是灰,再过几个月就能蓬勃出一片生机。

隔壁剧组的制片人和导演是老朋友,问他怎么拍古装剧还得用手铐,导演深深吸了口烟,望远处山峦连绵起伏,感觉头顶和那山一样秃。

陈飞宇抱着腿玩儿手机,屁股底下坐着一块石头,坐了十分钟硬生生把它焐热了。

罗云熙一屁股坐他旁边,说你挪挪窝,于是陈飞宇又开始焐另一半。

他们拍了这一个月,已经不像刚开始那么拘谨。

罗云熙说到底也不是高冷的人设,笑起来恨不得能让人数清那一排牙有多少颗,陈飞宇反倒慢热,温吞吞的谦逊有礼,不爱说话,只听罗云熙坐在旁边时不时爆出几句四川方言,让他想起成都巷子里一溜儿的火锅店。

“明天去哪儿啊?”罗云熙手指在屏幕上点个不停,说,“我起得晚,你要是醒了就拽我。”

“哦。”陈飞宇用小号刷微博,首页看到罗云熙前两天出席品牌活动的精修图,他眼睛往旁边一瞥,扫了一眼罗云熙的脸,觉得照片里皮肤苍白得不真实,但还是点了个赞,划过去。

导演把手铐钥匙收走的时候,语重心长地说曾经有一对前辈为了培养感情,俩人在一间房里同居了俩月。

陈飞宇带着一只手铐,旁边连着的那一半铐在罗云熙左手腕上,刚才他站了一会儿,勒了一道红印子。

陈飞宇闷着头刷微博不是为了看什么,就是觉得尴尬。

前辈在五十平米的单间里过俩月起码能保持五米的距离,现在他俩肌肤相隔最多三公分。

有时候指尖儿碰到,陈飞宇都会下意识弹开,明明罗云熙手挺凉的,偏偏像被他烫到了似的。

他第一次见罗云熙在两年前。

暑假他爸拍戏,抱了只猫让他跟着养,不能养太胖也不能瘦得皮包骨,三个月下来跟养着祖宗似的,有一天一不留神把猫丢了,他偷偷去找,在一个破庙后面看见了那只猫蜷在阴凉里打瞌睡。

然后他跨过破损的院墙,一抬头看到后面有棵好大的榕树,罗云熙和几个同事穿着戏服撸着袖子在榕树下吃火锅。

白色的袍子又宽又肥,袖口被他系起来撸上去,露出一截白花花的手臂。

火锅咕嘟嘟冒泡,但天热得看不见锅里的白汽,他隔了五米远觉得辣椒味儿直冲他而来,呛得他落荒而逃。

影视基地附近有一条小吃街,为了拓展旅游业也把商铺搞成了宋代的样式,每一家门口都飘着一面旗,他进来的这一家上面写“兰州拉面馆”。

陈飞宇不太能吃辣,晚上吃牛肉面鬼使神差浇了两勺辣椒油,咳得心肝脾肺都要出来,舌头辣的发麻,服务员路过看到他涕泗横流好心递过来一包抽纸,说:“没事儿,你还年轻,天涯何处无芳草。”

陈飞宇红着眼看他,一句谢谢都说不出来,心里满满当当是罗云熙那截儿细胳膊,榕树底下那火锅里的红油热汤底又开始咕嘟嘟冒泡。

罗云熙活了三十年,心里不愿意装事儿,下了工和一帮队友隔着屏幕厮混,也没觉得自己多大年纪。

在片场别人叫他一声哥,他还挺不好意思的,眼睛垂下来笑,耳朵尖儿都透着红。

按理说男人过了三十岁容易发福,他摸摸自己的肚子,搞不清这三十年的火锅都吃到哪里去了,身板儿还是那么薄。

身材没走样是好事,哪个演员都不希望因为身材耽误工作,然而此时此刻,罗云熙恨不得自己多几两肉,他实在是拽不过陈飞宇。

陈飞宇近一米九的个头,在他头顶上呼吸特别暧昧,他想转过身去,手铐铐着翻身都不行,最多平躺。

单人床被子就那么点大,陈飞宇压着被子角睡得死,他就算平躺也盖不全半个身子。

旅馆外面天阴沉沉的,半夜霓虹灯都灭了,只有远处山上的夜灯排了一列,勾画出夜色中山峦的轮廓。

罗云熙叹了一口气,抬头看黑漆漆的天花板,生出一种铁窗泪里的悲怆感。

第二天一大早,陈飞宇就发现罗云熙搂着他的腰,头贴在胸口上,正睡得踏实。

陈飞宇把胳膊从他屁股上拿起来,又放回去,僵成了一根发霉的木头,等着罗云熙醒。

罗云熙说自己起得晚,要陈飞宇拽他起床,陈飞宇把这话忘了,一股尿意直冲上来,又没法动,好像罗云熙搂着他的这半边身子已经长了蘑菇。

他哥刚好放假,找楼下的老板要了房卡,拎着个包进来打算吓他一吓,进来却没找到人,刚准备放下衣服出去,扭头就看见俩人从厕所里出来,陈飞宇穿着睡裤,罗云熙头发乱糟糟的,他俩一人拽着一根儿裤腰带,罗云熙拉直了一根,陈飞宇用另一根儿绕过去打结。

陈飞宇一低头,罗云熙的头发丝儿扫着他鼻尖儿而过。

他哥一愣,冲出门落荒而逃,肩膀被门框磕了一下,在走廊上跑得很狼狈。

三个人选了一个素食餐厅,早上没什么人,他们三个人坐在靠窗的地方,气氛有些微妙,看着外面卖包子的笼屉热气腾腾的。

罗云熙三言两语解释得很清楚,说马上要拍感情戏,导演出了这么一个招儿,让他们多接触接触。

他哥说我懂我懂,刚才没看见你俩的手铐,说完之后,陷入一阵自我反省。

如果看见了,可能思维会往十八禁的方向发展,跑得会更加仓皇。

突然的沉默让罗云熙也不知道怎么接话,于是三个人默契地看向外面那卖包子的大爷。

一块五一个,陈飞宇觉得韭菜鸡蛋的味儿隔着玻璃都要飞进来了。

罗云熙脾气很好,跟谁都玩儿得开,剧组里他叫不出名字的场务经常和他打游戏,就随便找块干净石头坐下,把袖子卷到胳膊肘,露出一截儿细白胳膊。

他有时候挺想和他坐一块,可总觉得怕,猪八戒怕蜘蛛精那种怕,可猪八戒比他还豁得出去,明知道对方是妖魔鬼怪,还能奋不顾身往河里跳。

导演觉得自己应该剃个光头,起码不用每天数头发又掉了几根。

陈飞宇不太敢看罗云熙眼睛,往后的戏就没法拍,他得想要他。

陈飞宇确实不敢和他走得太近,归根结底,是自己藏在心里的那点儿心思怕被人看出来。

罗云熙那么聪明,心里是面镜子,透亮透亮的,他那点儿龌龊心思怎么能脏了罗云熙的眼睛。

他哥给陈飞宇带了几身衣服,下午打了个车去机场,临走前说让罗云熙有时间来家里玩儿。

罗云熙尴尬地笑了两声,露出两排牙。

傍晚四点,影视基地游客正多,沿路的商铺每一家都是雕花红木门,里面是哪里都能见的“特产”。

他俩拍了一个月的戏,这还是第一次下山,两个穿着汉服的姑娘路过他们,用支付宝扫二维码领气球。

有一只黑猫从墙根儿底下溜走,跑到早上卖包子那老大爷脚边打转儿。

罗云熙看了一眼,觉得这猫比两年前那猫要胖一点儿,他年初看到陈飞宇的时候,觉得他人倒是比两年前瘦了许多。

那年夏天特别热,忘了谁的粉丝送来一个烧炭的火锅,他和几个同乡的同事在荒山野岭待了几个月,也顾不上正是七月份站着都能出汗的时候,趁着午休找了一个阴凉地儿,几个人在地上铺了张桌布,撸起袖子开吃。

过了一会不知道哪里来了一只黑猫闻着味儿溜达着过来了,通体乌黑发亮,不像是只流浪猫。

罗云熙从锅里捞出一块儿鱼肉,在清水里过了一遍,凑到它嘴边,那只猫只闻了一下,果不然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
同事笑他:“你这是猫不理。”

罗云熙气哄哄地自己填嘴里:“猫不理我自己吃,也不知道是哪家养的富贵猫,鱼都嫌弃。”

然后他就看到一个大高个儿穿着一件灰色短袖,跨过坍了院墙,小心翼翼把那猫抱在怀里,大学生样子,剑眉如峰,鼻梁高挺,背后被汗浸湿了一片。

那男孩儿远远看了他一眼,突然拔腿就跑。

他同事笑道更加前仰后合:“熙哥,你今天不怎么招人待见啊!”

“去去去,明明是你们吓着他了!”

罗云熙又看了陈飞宇背影一眼,这么一眼就记了两年。

没想到两年之后陈飞宇还是躲着他走。

那两个姑娘一人一个气球,又折返回来,看着他们中间的手铐窃窃私语,状似不经意路过,回头看了他俩一眼,接着捂嘴继续笑。

罗云熙看着那俩气球,觉得陈飞宇就像这气球似的,飘得那么高,够都够不到,他这块碎玻璃一戳就破,还是别靠近为好。

“回去吧,”陈飞宇说,“我想换身衣服,昨天睡觉都没脱。”

罗云熙点点头,傍晚街上灯光昏黄,牵着手的小情侣一对接一对地擦肩而过。他们这么在街上逛实在是挺显眼的。

草长莺飞的时节,山下的迎春已经开了满街,一片明丽的黄。

回到旅馆,发现房间里摆了一个透明玻璃瓶,里面插了四五支迎春。

陈飞宇他哥给他带了一件灰色卫衣,上面画着一只梅花鹿,陈飞宇说这鹿长得像你,眼睛好大。

罗云熙瞪着眼看那只鹿,陈飞宇单手解开衬衣的扣子,一颗一颗太慢,于是拖着罗云熙的手抬到胸口,罗云熙的指尖划过他的皮肤,他打了个冷战。

有的念头不能想,一旦开始就无法收拾。

他心里像养了一只蛊,靠那点对罗云熙的龌龊心思过活,想得多了容易失控。

罗云熙看那卫衣看了好久,说:“好像是挺像的。”

他抬头一看,陈飞宇正光着上半身看他,袖子口还挂在俩人手铐上,陈飞宇哭笑不得地说:“我忘了,咱俩连一块儿衣服得剪开才能脱下来。”

就算脱下来,也不能把卫衣剪开穿上。

于是把扣子又一颗一颗系上,那件印有梅花鹿的卫衣又叠得整整齐齐放回袋子里。

晚上两边的商铺里几乎全满,整条街交错着各种美食的气味。

罗云熙找了一家火锅店,里面坐满了人,他俩在角落里并肩坐着,旁边是窗户,可以看到对面琴行。

“我小时候还学过钢琴,”罗云熙点了一个鸳鸯锅,把一盘羊肉分两份倒进去,“每天都被盯着练琴,觉得失去了自由,于是赌气不练了,去学跳舞,觉得那些会跳舞的都会飞。”

“那没有被盯着练跳舞吗?”

“有啊,所以转行来演戏。”

陈飞宇被辣椒呛得有点想流鼻涕,但是他俩离得太近,也没法像两年前那样拔腿就跑,只能任由热气冲鼻子。

“有时候觉得我们就是活在围城里,看着别人的都是好的,自己的都是差的,想一步跨进别人的人生里,进去了才发现也不过如此。”

罗云熙埋头吃肉,见陈飞宇用左手有点生疏,于是夹了一块肉片沾了芝麻酱到他嘴边,问:“有点辣,你敢吃吗?”

陈飞宇想也没想,张开嘴嚼了两口,咽下去。

从舌头辣到胃,罗云熙自己嘴唇也都红了,看着他眼角泛泪光,端了杯白开水给他。

“跳舞的不会飞,演戏的也不一定会演。”陈飞宇缓过劲儿来刚能开口说话,又从辣锅里夹了一块豆腐。

他觉得被辣哭不算什么丢人的事情,罗云熙在他身边,心里那只小虫子开始百爪挠心,他得折磨折磨自己的感官。

“真真假假的,谁能分得清呢。我见了不少人,以为人家和我交心,实际上都在跟我演戏,有时候觉得人家在演戏,谁又知道那是不是真情流露。”

罗云熙看着他,陈飞宇鼻尖儿冒了汗,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。

突然,陈飞宇说:“明天我跟导演说把手铐解了吧。”

第二天拍完一场戏,导演笑得皱纹都从眼镜框里挤出来,不住地夸陈飞宇感情很充沛,忍了半天好歹没夸自己的主意明智。

罗云熙解了手铐就跟梅花鹿跑出了圈套,也不是说有多么重获自由的兴奋劲儿,就是见了陈飞宇开始保持半米。

陈飞宇躺在草地上想,还不如被手铐锁着,他在这闪念之间突然深刻理解了二哈的剧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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